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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2/05/31

未出版--依納爵靈修中的教育精神-單元三-對話

*我花了不少時間寫"歷史上"和"現代"耶穌會士的對話經驗,自己收獲良多,而最後一部分,耶穌會士之間的對話態度,清楚明瞭,可應用於生活中,希望讀者也有收獲囉~

單元三
大三:「對話」DIALOGUE
一、依納爵重視對話
在依納爵的生命過程中,三十三歲時做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,回到學校讀書,與一群小孩子一起學習初級拉丁文法。回學校念書的原因有二,一是,在那個時代,只有司鐸,也就是神父才能談論天主的事,而要做司鐸則必須要讀書,這是他找到可以幫助人靈的方法之一。另一個原因是「交談」,依納爵要讓他的著作《神操》成為真正幫助人靈的工具:

「如果《神操》只是一本書,那就由它代代相傳吧!然而,它是人與人之間的交談,創造者與受造物中的交談,另外,還需要溝通講授神操者和行神操者之間的交談。而這種交談應該建基於時代語言及具體文化上,就像宗徒們和猶太人在一起時,即成為猶太人,和希臘人在一起時,成為希臘人。」[1]
在這裡可以看到依納爵對於交談的基本態度,他認為對話應該在時代、語言、具體的文化上,因此耶穌會士需要到哪裡就成為那裡的人,與當地的人在一起,才能真正地和當地人進行對話。
但是真正的對話同時也意味著會聽到與自己完全不同意見,依納爵是在與相當多不同階層的人談話後,經過身經百戰,而發展出一套交談的進程,不要讓交談淪於各說各話,無法達到真正的交流。
由於與各階層人士的接觸(經常是與他意見相左的人),而他又渴望在每一位交談者身上找尋天主,因此他發展出一種交談能力,使他與人談時能逐步往前推展,而不是原地迂迴踏步。
這是神操開端的「預定假設」,當處理所有人際關係,參與任何集會或交談時,這一點應該特別注意並牢記在心的。
「必須預定每一位好教友,對他人的聲明,一定是寧往好處想,而不會冒然認定是錯的,如果該聲明不能給予正確的解釋,就應讓當事人說明他是怎麼理解自己的聲明的,若發現他真的錯了,要很有耐性的規勸,甚至運用各種適切的方法,幫助他認清正確的解釋,以免陷入錯誤。」(22) [2]
在神操的開始,依納爵寫下他認為對話時應有的基本態度,一定要先設想別人是好的出發點,不要隨便就下判斷認為別人一定是錯的,要仔細聆聽談話者如何說明和理解自己所講的內容,直到發現談話者真的有錯誤時,才要小心地適度進行規勸,幫助他人有正確的理解,不要讓人陷入錯誤之中,這是依納爵幫助人靈的方法。

二、耶穌會士在歷史中「對話」實例
在耶穌會士中,不乏許多開創與不同文化進行交談的人,但也有人因此被殺,耶穌會士的傳教史中,在部分地區甚至可說是血淚斑斑的傳教史,耶穌會士因著對話而了解當地人民的痛苦,與當地人民站在一起,而進一起反對當權者,或者是採取必要的措施保護當地者,因無法有效地與執政者對話,而造成耶穌會士的犧牲。
利瑪竇神父(Matteo Ricci S.J. 1552-1610)先從學習中國文字語言開始,認識中國民情,他於1583年來到中國,與當地人民建立友好的關係後再開始傳教,利瑪竇神父以西洋物品、西方世界地圖的介紹讓廣東肇慶居民接受他,可在當地建院並傳授天主的道理,並且中譯《幾何原本》,也將《四書》譯為拉丁文,使中西兩方的文化得以深入交流。而利瑪竇用中文所撰寫的《交友論》(On Friedship)也譯成拉丁文出版,更是得到兩地的讚賞,在中國被稱為「泰西儒士」,不但是才德兼備的學者,也是成功地將西方文化與宗教帶入中國的傳教士,利瑪竇可說是成功地與中國的儒士有良好的交流與對話的實例。
另一位耶穌會士羅伯特戴諾比利(Roberto de Nobili S.J. 1577-1656),於1606年到印度後,是第一位精通梵文、吠陀經的歐洲人,他將依納爵強調的穿著簡單的修道者服裝,以融入居住地區的習俗這個概念做大膽詮釋,戴諾比利穿上婆羅門階級的裝束,並學習坦尚米爾語,用此語寫成《永恆生命的對話》,提供給印度教民參考,也是歐洲人第一位以印度文字寫出的神學論文。他也用拉丁文提出《印度國某些風土人情的報告》,除了引證許多歷代神學家的論點以證明自己所做所行無誤外,也讓歐洲人了解婆羅門的文化習俗,不過是表明社會地位、自我裝飾的傳統作法,並不是偶像崇拜;雖然這樣,但仍招致許多人因不了解印度文化而有嚴厲的批評。[3]在此可以看出,對話不僅要融入與當地人民,也需要轉譯這些文化差異予原來自身的文化,因這些差異都需要被認識和被了解。由戴諾比利所引發的爭議其實至今仍在,文化習俗和宗教信仰表達很難完全被劃分成兩條完全的平行線,在多重信仰之間的對話的確不易,而激進的信仰行為改變也很容易造成爭議。
而迪耶哥陶里斯包洛神父(Diego de Torres Bollo S.J. 1550-1638)1608年開始負責耶穌會巴拉圭省的工作時,他沒有想到當他決定與當地原住民站在一起,會與當局者(西班牙與葡萄牙)利益造成極大的衝突。他宣佈在耶穌會教區終止原本不合正義的經濟方式(信託系統),改以付薪的方式給予原住民應有的報酬,因而得到當地部族的信任,建立了三十餘座稱為「簡村」的屯墾區,每一簡村配有兩位耶穌會士,幫助原住民有更好的生活與發展音樂天賦,頗有世外桃源之感。這些瓜拉尼人從遊牧改為務農,卻沒有發展防衛,使得他們更容易被獵捕和被販賣,被出售的人口超過六萬人(1628-1631年間)。之後數十年,為了反抗被販賣與鄰近部落的攻擊,至少打了五十次的戰爭,這期間也造成二十六位耶穌會士被殺;在一百多年後,終於引發兩國一起聯合與原住民的戰爭,在1756年的聯合軍事造成至少一千伍百人喪生,管理簡村的耶穌會士一起提出正式抗議,造成七十多位的耶穌會士在戰後被迫全數驅離。[4]這群耶穌會士是由三十多國的有志之士組成,他們懷著對原住民極大的愛,並且視原住民為平等的人,協助他們拓展潛能,仍是不可抹滅的事實。
       
三、現代耶穌會士所談的「對話」
美國Fordham大學校長JOSEPH A. O'HARE, S.J.曾於2003年來台訪問輔仁大學,在演講中提到與對話有關的部分有兩方面,一其是天主教大學如何適應不斷轉變的環境並保持自身的特色?O'Hare神父的回答是:「其中一個要點是建立交談。在大學裡最重要的是教授群,課程的設計與行政決策都是由教授主導。進行共融和交談應著重彼此聆聽、彼此影響,學校因此也會因差異而豐富、更新並轉變。」[5]這需要時間、耐心、空間來經營,讓教授肯定天主教大學的使命和特色。另一部分是問到天主教大學注重多元化,Fordom大學倡導多元化的經驗分享,O'Hare神父的回答是:「多元化所強調的交談建基於對自我傳統的了解。」[6]由此看出,O'Hare神父要強調,自我要能對自身所保有的傳統有深刻的了解,之後才能在多元化的情況中不被迷失,對自我傳統的了解是交談的基礎之一。
而貝瑞神父(William A. Barry, S.J)在其所著的〈詮釋依納爵風格的領導〉[7]中特別提到領袖需要互動,在《耶穌會會憲》中可看到長上和屬下之間的關係是互動和彼此信任的。貝瑞神父認為,依納爵風格的管理是預設每一位領袖都有足夠的自信,一方面認識自己的優點長項與短處有限,另一方面也能耐心聆聽他人的意見,特別是與自己意見不一致的看法時,彼此可以坦誠相見,表白自己的看法;這也有些類似帶領神操者和做神操者的互動,這樣的互動是真正的領導者所需要的。在真誠的互動中,需要的是相互信任,這也是依納爵風格的領導,雖然信任並不是依納爵發現的,而是任何基督徒事業的基礎,如果沒有信任,就不會成功。當然,在信任的基礎上,雙向的交談需要的是彼此的開放聆聽,長上應以開放與期待的心態聆聽,下屬當以專心和尊敬的態度聆聽長上的言談,雖可能會聆聽到預想不到的言談時,或許會因此受傷,也可能因為自己的期待,會阻礙專心和尊敬的聆聽,因此需要在交談前祈求天主,向天主祈求打開心胸的恩惠,給天主震驚自己的機會。[8]

四、耶穌會士間「對話」的相關內容
西班牙籍的耶穌會士華雷仕(Carlos G. Valles, SJ.)在領導印度的耶穌會士團體做「團體避靜」,以「神操」架構為內容,寫成了《生活在一起》[9],書雖是以耶穌會士為對象,但是其中有相當多的概念值得仔細思考,書中有一整章談到對話,在此加上標題使重點明確。
◎對話的重點「真正的溝通」[10]
對話是團結的主要工具。在個人與個人之間,在團體與團體之間,連在國家與國家之間,如果有真正的溝通,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。
關鍵是在「真正的」三個字。我們生活在一個似是而非、真假難辨的年代,看似溝通很多,實際很少;說話很多,而無內容;經常會面,卻無交集。對話而無心,談話而不深入,言詞不痛不癢,說話好聽而無內容。真正的對話是兩個心靈的相會,常是很有益處的。

◎對話的目的─「被了解」[11]
對話的性質,是我們必須清楚了解的重點。對話不是談話,更不是討論或辯論。對話的目的並不是要說服任何人,而是希望被大家了解。本著互惠原則,自己也不願被說服,而是希望了解對方。在對話中,我不爭論,不辯護,更不攻擊,我只是陳述。
我聽別人講話時,並無意要在他的話裡挑毛病,而純粹希望了解他的觀點,希望感覺他的心情,希望能為他著想,希望能以他的觀點看事。這就是對於的豐厚價值:使我變成另外一個人,對於某一個意見,我本意可能反對,但我現在可以站在提議者的立場來考量。
這是一種微妙的平衡:我有一個意見,也掌握這個意見;現在我細聽別人提出相反的意見,我不起來辯護,我不放棄自己,我既不怕側耳細聽,不抱成見,也不懷疑。相反,我很想知道別人如何看待此事,也很想知道為什麼我捨棄的某項意見,我素日尊敬的某人卻拿來當寶貝;我的好奇心驅使我樂意找出理由,因此我要仔細聽,步步緊隨,我設法有他的感覺,設法以他的思維來想事。不反對、不拒絕、不爭論,我不怕被他說服,也不怕改變我的意見;我的靜聽並不只是出於禮貌,更不是為了搜集證據,等他一停下來就反駁他。我只是用心細聽,全部接納,讓新的意見衝擊我,容許別人對我介紹他自己。聽完別人以後,我原來的意見可以改變,也可能不改,那並不是對話的重點。不過,從此我對兄弟多了一些了解,這才是對話。
這一點非常重要,我要從講話人的觀點來重述這整個過程,我在對話中發言並無意要說服別人。我不是要說服他,而是要他了解我。我陳述、講解、描寫。我很高興讓他知道我的想法,向他揭露我的思想模式。我所期待的回報,就是一個表示了解的笑容、一個明確的點頭、一句真心的「我了解」。我喜歡看到別人聽著我、隨著我、了解我。我就到此為止,不追跟究底,不強求邏輯,也不施加壓力。我只是讓弟兄了解我,如同他讓我了解他一樣。誰知道?也許到最後我們還是意見不一致,如同開頭時一樣,也許比以前更不一致。但是,現在我明白了他的觀點,他也明白了我的觀點,這就是溝通的橋樑。

「對話」與「多元化」的關係[12]
在很多人的意念裡,「多元化」仍是一種邪惡、弱點,向人性及困難時代讓步。把多元化作如是觀,對多元化的真義並不公平,多元化並不是一種邪惡,對話是它的解藥;多元化是成長,對話是它的食物;多元化是一種進步,對話是它的動力。一種面貌,自有其身價;千種面貌,五花八門,也各有其身價,因為它們正以千萬種形式來反映出天主無窮的智慧與美善,天主萬古常新,從不重複舊的。多元化就是在信仰中展現天主無限造化功能,我們的生活也因而顯得更多彩多姿。我建立一座存放千萬冊書的圖書館,我可以購置千萬冊同樣的一本書,或是購置千萬冊不同的書。第二種購書的方式,會給人一座更好的圖書館。這就是多元化。

對話中有多元化的成果[13]
對話就是認可多元化,使多元化存在,並收割多元化的成果。別人的優點擺在我面前,對話也教導我、塑造我,使我變得更好、更開朗、更機警、更敏銳、更自由、不恥下問、隨時學習,而且有信心展露我自己。對話本身是一個完整的教育,不只是對話的內容重要、充實,對話的全部過程,對我也是一種訓練、探險和發現,藉由對話我認識我的弟兄,也更進一步認識我自己。真正的對話,是陶成性格最好的學校。

對話的障礙--「沒有時間」、「惰性、膽怯、空談」、「恐懼」[14]
無疑的,對話也存在著許多障礙。在我們忙碌的日程上,沒有時間、沒有閑情、沒有空檔。深度談話是需要時間的,我們不會輕易地給自己這種奢侈的悠閑享受。「沒有時間」可能只是一個藉口、逃避,是「沒有意願」接受那個不願接受的另一個說詞。還好,至少承認不願意對話,這也算是一個起點。
對話的另一種障礙是惰性、膽怯、空談,或態度悲觀,認為談話沒用;或有成見,認為對方還未準備好,等著對方先開始;或失敗過,怕傷感情,不願來往太親近。
下一個對話障礙是恐懼,怕敞開心胸,怕關心別人,怕別人對我說教,怕被強迫去看、去接受什麼東西,怕我的自信心不夠堅強,我若回應他們的對話,我怕一說出我的心事,可能會被他們粉碎;怕他會「贏」,我會「輸」。怕我若真心開始對話,結果恐怕必須改變我的觀點和行為。這是最主要的恐懼,也是對話的基本障礙。

小結
每個人身處的文化環境都是有限的、不完美的,有些部分甚至是需要被改變的,不過對話提供了自我反省與改變的空間和可能性,透過真正的對話,學習聆聽與開放心胸的接受,學習和接觸各種不同的學問和科學,可幫助學生更加了解自己,看到自我的專長與有限,並真實地面對與自己不同的差異,不論是與他人的差異、或是團體、學科、甚至是不同文化之間的差異,都可學習欣賞,提供新的創意,增加對文化的豐富性,也可提出不同的批判,使整體社會走向更完善之路。

"本研究來自於輔仁大學耶穌會使命室學生價值觀培育計畫"

[1] Jean-Claude Dhôtel S.J.,《依納爵這個人》,頁70
[2] Jean-Claude Dhôtel S.J.,《依納爵這個人》,頁89
[3] 克里斯.勞尼,栽培領袖.耶穌會的人才學,頁168-176
[4] 克里斯.勞尼,栽培領袖.耶穌會的人才學,頁205-218
[5] 劉美惠譯,〈天主教大學的經營─FORDHAM的實務經驗─FORDHAM大學校長JOSEPH A. O'HARE, S.J.演講及訪談記錄〉,[出版地不詳:出版者不詳]200399,頁3
[6] 同上註,頁5
[7] 威廉.貝瑞(William A. Barry, S.J.), “A Note on Leadership, Ignatian Style”, Human Development (Spring 2007)。朱蒙泉譯,〈詮釋依納爵風格的領導〉,《神學論集》,154期,2007年,頁592-599
[8] 威廉.貝瑞(William A. Barry, S.J.),〈詮釋依納爵風格的領導〉,頁595-597
[9] 華雷仕(Carlos G. Valles, SJ.)著,徐鉅昌譯,《生活在一起》,台北:上智出版,20055月。
[10] 摘自華雷仕(Carlos G. Valles, SJ.),《生活在一起》,〈對話〉篇,頁77
[11] 摘自華雷仕(Carlos G. Valles, SJ.),《生活在一起》,〈對話〉篇,頁80-82
[12] 摘自華雷仕(Carlos G. Valles, SJ.),《生活在一起》,〈對話〉篇,頁84-85
[13] 摘自華雷仕(Carlos G. Valles, SJ.),《生活在一起》,〈對話〉篇,頁85
[14] 摘自華雷仕(Carlos G. Valles, SJ.),《生活在一起》,〈對話〉篇,頁85-8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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